有的时候, 现实总是与理想相反。
这大雨连下了十多天, 不仅没有停, 反而更是像要越下越大的样子。
随着这不断的大雨, 淮江的水位也跟着一涨再涨, 下游一些低洼地段的田地, 已有许多被这大水淹没。
这些日子以来, 顾云浩心里的担忧就没停过。
虽然临川县在淮安府的西侧,但也是在淮江边上,如此大雨, 也不知家里是个什么情况。
再则来说,若是这大雨成灾,最终苦的还是寻常老百姓。
加之, 他也是实在担心老师。
近来这几日, 江程云更是忙了,前两日甚至不顾劝阻, 冒雨骑马到各县巡看水情。
坐在小院的廊檐下, 看着院里的雨水越积越多, 而天上仍是大雨如泻, 顾云浩坐不住了。
回屋找了蓑衣斗笠穿戴好, 又跟巴九说了一声, 便穿上木屐,挽起裤腿,一路往府衙而去。
“哎哟, 顾公子, 这么大的雨,你怎么来了。”
门子见着他,即刻就认了出来,也是一脸诧异地问。
“老师可回府了?”
顾云浩来不及与他寒暄,一面摘下斗笠,一面问道。
“府尊大人昨日回来了,但像是累坏了。”门子极有眼力见,忙伸手接过顾云浩手里的斗笠。
闻言,顾云浩了然地点了点头。
淮安府共有六县,除了府城所在的合川县,江程云这两天来回跑了其余的五个县,又都是骑马走的山路,必然会体力不支。
但总算是平安的回来了。
顾云浩稍微松了口气。
要知道在这个时候,大家一般都是不出门的,且不说泥路难行,就是山洪爆发,泥石流什么的都是寻常事。
虽然江程云走的是官道,但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。
解下身上的蓑衣,交予那门子收好,顾云浩放下了裤腿,再往府衙内而去。
及至后堂,江程云已经稍作休整,正在与师爷董睿商议此次水患之事。
“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?”
见着顾云浩,江程云也是有些不解。
这个弟子一向是个聪明人,又极为知进退。
现下淮安水患,自己忙的脚跟不着地,他这个时候来寻,必然是有什么缘故。
“老师,淮安府水位太高了,学生看着不太妥当。”
此情此刻,顾云浩也来不及多言其他,直接说道。
“嗯,你所言不错,为师昨夜回来之时,也是先去堤坝上看了,只怕再有两日大雨,咱们淮安的堤坝就会支撑不住了。”江程云亦是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。
“眼下还是得要再召集河工,加筑河堤,若是淮江一旦决堤,那后果只怕不堪设想。”
董睿叹了口气,说道。
是啊,他们淮安府虽然并非越省的省城,但在越省乃至全国的地位都是不容小觑的。
要知道淮安府下游,可谓是沃野千里,皆为良田。
现在田里的水稻已经种下,且眼看再三个月左右就能迎来收获之时,若这个时候遭了水灾,实在是可惜。
且淮江下游这一片遭了灾,全国的粮食必然会供应不足,来年粮食紧缺,随之而来的就是粮价上涨,也不知道整个华朝有多少百姓会跟着挨饿。
其中的利害关系,不仅董睿心知肚明,顾云浩也早已想到。
江程云则更是明了,因而这几日暂且放下了手中诸多杂务,全力主持治水之事,且还前往各县巡看,亲自督促各县加修河提,疏通河道。
“老师,治水一事宜疏不宜堵,以学生所见,加修堤坝自然最为要紧,但也要想想旁的法子。”顾云浩直言道。
江程云当然知晓这个道理,也是点头道:“你所言不错,加筑河堤只能解一时之困,老夫已命各县务必疏堵结合,组织民夫挖渠引流,只是这雨势不断,怕是还得再想别的法子。”
“顾公子可是有什么法子?”
董睿原本也是一筹莫展,见着顾云浩如此说,即刻反应过来,忙眼珠儿一转,问道。
“老师,学生以为,眼下还不仅是咱们淮安府水患,只怕宁阳府那边情况也是不容忽视。”顾云浩皱着眉头,一脸担忧地道。
宁阳府跟淮安府同属越省,在淮安府的西侧,亦是位于淮江之畔。
因着淮江自西向东而流,其实宁阳府就是在淮安的上游。
眼下越省大雨,宁阳府的情况未必就比淮安好多少,且宁阳府地势又高,若是宁阳府的堤坝一旦决口,那不仅是淮安府下游的田地遭灾,只怕整个淮安六县,全部都将没入这滚滚洪水之中。
“宁阳府那边,巡抚大人已经下了令,务必固守河堤,加之雨水要比咱们淮安少些,想来还能坚持几日。”江程云叹了口气,说道:“眼下咱们淮安水位越来越高,河堤也一加再加,若这雨水不断,只怕挨不到后日了。”
“老师,还是想法子引洪入湖吧。”
听了这话,江程云不由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。
“早在前两日,便已经开始引洪入湖了,只是眼下淮江边上的几大湖泊都已水满,此法作用已经不大。”
“那咱们何不自己造湖。”顾云浩道。
“造湖虽是一法子,但也得费些时日才行。”董睿叹了口气。
江程云却是眉尖一跳,双目看向顾云浩,道:“你且细说。”
“这几日老师在外巡督各县,学生细细询问了附近的农户,说是在咱们淮安府西南侧数里之外,有一村落,因着村子四面环山,且处于低洼,早早就遭了灾,全村的人都已经避到了府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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